司徒岚轻轻搂住林琰,低声道:“不妨。护国寺斋菜很有些名气的,改日我再带你一块儿去。”
林琰推开他,随手从屏风上头将那搭着一件儿大氅拿了下来递给司徒岚,“回去时候穿上罢。”
司徒岚走了,林琰也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看着天青色的帐子,翻来覆去直到了三更天才睡着。
次日一早吃过了饭,便携了林琰往后边去瞧黛玉。黛玉精神儿倒是不错,也刚刚吃完了,正坐在熏笼一侧拿了一把小剪刀修剪一盆儿腊梅盆景,身后两个教养嬷嬷站在那里瞧着。
看哥哥和林若进来,黛玉忙起身让了座,又叫人倒了茶进来。林琰看看那盆腊梅,笑道:“这个盆景妹妹修剪的倒是很有些意思。”
林若坐不住,便也拿起了剪刀试了一下,黛玉忙道:“仔细些,看剪了手。”
“咔嚓”一声下去,原本枝条儿横逸,花儿开的疏落有致的一株腊梅,登时变了样子。
林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张小脸儿红了又红。
黛玉掩着嘴角笑,忙将他手里的剪子接过来,笑道:“不碍的,多剪剪就行了。”
林琰看黛玉神色,确实没了昨日的阴郁,心里也便放下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才向那两位教养嬷嬷开口:“两位嬷嬷从宫里出来,我是信得过的。嬷嬷们前些日子辛苦了,昨儿我新得了几样东西,瞧着很适合给嬷嬷们用。碧萝。”
碧萝闻言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两个小小的盒子。黛玉不知里边装的是什么,只是单看这盒子便是雕花儿漆金的,想来里边的东西也不会差了。
孙李两位嬷嬷都忙躬身道谢,接了过来并不打开。
林琰很是满意这两个教养嬷嬷对黛玉的指点。不说别的,若是以前的黛玉,纵使被多少人说了是“刀子似的嘴“,昨日那场合恐怕也只有忍气的份儿。他昨天刻意站在外边听了一听,黛玉一言一句,口齿伶俐之中更带着十分的大家子气派,这可是教养嬷嬷的功劳了。
“日后我这妹妹,还得两位嬷嬷再多费心。”
说话间外边翠染匆匆进来回道:“林管家从外头传话进来,说是荣府的琏二奶奶来了。”
黛玉脸上微微变色,看向了林琰。
林琰挑眉笑道:“既是来了,自然得请进来。命陈升家的出去迎迎,且先让到前边儿花厅里罢。”
凤姐儿坐在花厅里,早有丫头送了茶上来。凤姐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水,心里想着见了黛玉怎么开口。
要说起来,她是真不想来的。就算她没念过什么书,也知道昨儿的事湘云错了个十成十。老太太……唉,老太太也有老太太的考虑罢。只是,平白得罪了林家两兄妹,还得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昨日临睡前,凤姐儿便将事儿告诉了贾琏。贾琏听了也是大为纳罕,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太过了。贾琏想的简单,林琰那边儿明显的跟忠顺王爷有来往,便看着这一点儿,也不能得罪了。
凤姐儿一想起林琰脸上敛了笑意,冷冷冰冰看向别人的眼神,心里就不禁有些发毛。按说自己也算是当家几年了,迎来奉往的什么人没见过?偏偏就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股叫自己不寒而栗的东西。
正胡乱想着,外头丫头道:“大爷过来了。”
水蓝色棉帘子一挑,身穿素袍的林琰已经进来了。
凤姐儿起身,看了看后边,并不见黛玉。
“林表弟。”凤姐儿有些语塞,她琢磨着先见见黛玉,若是黛玉不计较了,林琰这里自然就好说了。
“琏二嫂子请坐。”林琰坐到主位,又让凤姐儿坐。“妹妹身上有些不好,不能出来迎接嫂子。还望嫂子勿怪。”
凤姐儿忙道:“这有什么?我和林妹妹一向要好,很不必在意这些的。”
踌躇了一下,“这,不知林妹妹现下如何?若是方便,我过去瞧瞧?”
林琰脸上不见波动,淡淡说道:“可惜了,妹妹才吃了药,两个嬷嬷守着,才刚睡着了。”
凤姐儿有些挂不住,她算是放下了身段儿了,可这林表弟也别这般得理不饶人不是?得罪林妹妹的又不是自己,这脸色何必给自己看?
当下也不再说,叫了平儿呈上东西,笑道:“这是老太太给林妹妹的。老太太说了,昨儿是妹妹受了委屈,回来定要好好说说史大姑娘。叫妹妹且先消消气,过两日老太太亲自打发人来接妹妹,到时候叫史大姑娘给妹妹好生陪个不是。”
平儿将东西送了上来,林琰命一个婆子收了,“送到姑娘屋里去,就说是荣府老太太送来的,等姑娘醒了再细看。”
凤姐儿只觉得也坐不住了,遂起身告辞。林琰也不虚留,命人好生送了出去。自己却是坐在椅子上,细长的手指敲着扶手,心里冷笑——这荣府的老太太也将自己和黛玉想得太过眼皮子浅了,这是几件儿东西就能抹了的事情么?
史家,史湘云,老太太……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林琰起身轻快地往书房里去了,修书一封,叫了林成进来,吩咐了一番。林成接了书信,自去料理不提。林琰便坐在书房里,手指摸着下巴自语道:“这回,史大姑娘该得些教训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有妹子说看不了新章节,这是晋江抽了,多刷新几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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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龄侯史鼐,乃是史家这一辈中承袭爵位之人,亦是史家族长。他与南安王府、西宁王府均有关系,算起来,是那两家王府的外甥。也正是如此,弟弟史鼎在军中稍有功劳,如今的太上皇便念着老臣情分,额外恩赐了忠靖侯的爵位。
这一日史鼐才下朝回府,便有先巡盐御史林如海的管家来送信。史鼐十分纳罕,他与林如海算是有些交情,也一向佩服林如海才品俱佳。先前还曾为林如海如此人物,却膝下荒凉叹息过。知道他过继了一个儿子,因林琰尚未科举,并没见过。这时候忽听得林家送了信来,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得接了信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勃然大怒。大步跨入内院,史夫人陈氏见他面色不似往日,忙起身接了进去,又亲手捧了茶与他,这才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哼,你瞧瞧这个罢!”史鼐将信拍到了桌子上头。
陈氏也是世家出身,其祖上便是“四王八公”中的齐国公。陈氏拿过信来略略看了,脸色也是微变,“老爷,这林家写信来,可是在兴师问罪?”
“哼,那倒还不至于。”史鼐端茶一气儿灌了半杯进去,顺了顺胸口的闷气,才道,“人家林如海死了还不到一年,女儿就在亲外祖家里被这么欺负,偏偏欺负人家的还是云丫头!”
陈氏不敢接口,心里也对史湘云不满。这话说的,的确不上台面。小姑娘家家的,嘴也忒毒了些。况且,你在人家里做客,又挤兑人家亲外孙女儿,这算个什么事儿?
思忖良久,史鼐吩咐道;“去叫人请了三老爷三太太过来。”
陈氏身边的大丫头忙答应了出去,往二门处传话不提。
忠靖侯府与保龄侯府亦是一街相连,可巧今日史鼎也在府中,听说哥哥有事,忙忙地与夫人过来了。
给史鼐陈氏两个问了好坐下,史鼐便道:“大哥大嫂走的早,只留下了云丫头这一点儿血脉。当初说的,她在我这里养着。只是我这里没个女孩儿,她又是个爱说笑的,所以住在了你那里。拍着心口说,咱们也没甚亏待了她的地方。如今你瞧瞧罢。”
一席话说的史鼎摸不着头脑。
看看兄长递了一封信过来,疑惑着接过来看了,“咣当”一声,将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只将旁边的陈氏和徐氏两个吓了一跳。
史鼎靠军功起家,本就是个火爆的脾气,他与兄长史鼐没差了两岁,兄弟间也算和睦,此时竟忘了自己是在兄长家里,只气得面红耳赤,冲着徐氏喝道:“去,打发了两个婆子,立马儿把云丫头给我接回来!”
徐氏不解,陈氏看着都在这里倒是不好说话,便起身邀了徐氏往里边儿小套间去,细细地将事情告诉了徐氏。
徐氏听了大惊,这,这湘云是跟着自己住的,日常自己出去应酬,也会带着她。与自己女儿并无不同的。
“嫂子,这事儿是怎么说的。我往常看着云丫头,虽是有些心直口快,也还知道分寸。瞧着不过是小女孩儿娇憨了些,这怎么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徐氏手里帕子攥的紧紧的,她是真气了湘云。
京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湘云是跟着自己长大,由自己教导的?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说人家林姑娘和戏子一般,传了出去,谁会说这是姐妹间玩笑话?只怕背地里都会指着自己说不会教养女孩儿。她自己也有两个女孩儿,还没做亲呢。若是因着湘云这话被拖累了,闺阁之中便得了尖酸刻薄的名声,谁还愿意要这样的女孩儿?这可如何是好?
陈氏看着徐氏脸色变幻阴晴不定,忙推了推小炕桌上的茶盏,劝道:“如今先将云丫头接回来再说罢。”
犹豫了一下,又道,“接了回来,我瞅着,还是先给她看个人家吧。姑娘大了,这事儿也该想着了。再有,有了人家,轻易便不能出门了,也好拘拘她的性子。”
徐氏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明白这个?只是嫂子也知道,一来云丫头到底是大哥大嫂留下来的,不比我那两个。说句不好听的,明儿我就是把芷儿兰儿都嫁给贩夫走卒,也没人说了闲话。可云丫头不行呐,前两年我让她们姐妹跟着嬷嬷去学些针线女红,后来老姑奶奶没明里暗里的敲打我?我先还不解,后来才知道,云丫头在荣府那边儿跟老姑奶奶抱怨,说是做活计累得很。那边儿老姑奶奶他们怕就是误会了。嫂子你想,我也是大家子出身,我们老爷又是有爵位的,家里再如何,也不至于指望她一个小姑娘的针线罢?可叹我倒是一片好心,却落得了一个刻薄的名声。她的亲事儿,我怎么敢不用心细找?”
陈氏也是一阵唏嘘,湘云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到现在她还记得老姑奶奶那里板着脸训斥徐氏的样子。可怜了徐氏,好歹将湘云养了那么大,倒没落下好名声。也幸好,湘云没跟着自己个儿住着。
拍拍徐氏的手,劝道:“这些事儿且先别想了。要我说,云丫头时不时地就往荣府里去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擦擦嘴角,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老姑奶奶偏疼宝玉,到现在十三四的年纪了,还在内帏里厮混着,没个避讳。他们自家姑娘也罢了,原是兄弟姐妹。可咱们家的姑娘却是亲戚,没得叫人想歪了,还是接了回来,早些定下亲事儿得了。你没看那林姑娘?原先父亲在的时候住在那里,这父亲没了,反倒搬了出来?”
更新于 2021-04-11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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