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小小的一段算是让水溶妾身明了了吧。
☆、寿面
林琰看了一眼林成递上来的礼单,放在了桌上。厅里站着一个身着甚是体面的管事,见了林琰出来,忙上来躬身请安。
林琰笑道:“一向没见过大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管事忙回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人乃是安乐侯府里的,奉我家侯爷之命过来给大爷问安。侯爷说了,明儿个就是端午,也不知道京里头是些什么样的规矩。如今正好得了些玩意儿,送到这里来给府里的小哥儿玩。”
林琰听着这话说得倒是明白,东西是送过来给林若的。想着方才一眼扫过去,看那礼单上长长的一溜儿,总不至于都是玩意儿罢?
当下也不好推辞,起身笑道:“多谢侯爷厚爱,我竟替若儿先行谢过了。”
又命林成好生将人让下去吃茶,那管家连道不敢,随着林成出去了。
林琰复又拿起礼单看了一遍,摇头自语道:“这个安乐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只是又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因此也就丢开手不想了。
到了端午,天气一如前几日般,碧空万里无云,从一早起来大日头便有些毒辣辣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天气是极热的,林琰本身又不耐热,因此倒早就换上了轻纱质地的衣衫。饶是如此,还觉得有些个热的受不了。好在府里头上一年存了不少的冰,林琰便叫人用盆装了,摆在屋子里各处。
黛玉身子骨儿一向柔弱,每到夏天非但不能用冰,便是那些个凉些的果子茶水也不敢喝的。因此一早上领了林若过来时候,见房里头四处都摆着冰盆,只一进屋子便觉得一股森森凉意,不似外头那般燥热难当。哥哥一袭白色薄纱的长衫,连束腰都省了,手里还握着把玉骨绸面儿的扇子扇着。
黛玉掩口笑道:“哥哥这里如此凉爽,还要扇着扇子。这才进了夏日呢,若是到了伏天,哥哥可怎么受?”
“我最是怕热的。”林琰一边儿扇着一边笑道,“妹妹倒是好,才换了夹衣裳没几天。往后两个月想来也不难过。我叫人往妹妹那里送的冰,妹妹记得摆上。”
黛玉坐在林琰下首,接过碧萝端上来的茶,笑眯眯地吃了一口方才说道:“我记得呢。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不用呢?只是今年用的也多了些,恐怕府里存着的用不到夏尽。”
林琰笑道:“这倒是不用操心。府里的用完了,外头去要就是了。”
“这冰也有卖的不成?”黛玉奇道。
“自然。这个东西冬日里最是寻常不过,哪条河里塘里没有?不过到了夏天,可就难得了。那些个大家子里自己不存的,或是像咱们存了不够用的,可不得去买?有时候就是捧着银子,人家还未必会卖给你呢。”
黛玉听得津津有味,轻笑道:“这人也太会想钱了。”
林琰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又摇头笑道:“巧的很了,这个会想钱的正是不才。”
话音未落,黛玉“啊”了一声,红了脸。林若在一旁笑得险些捶桌。黛玉用帕子捂了脸,肩膀微微抖着,半晌才放下手,脸上犹有红晕。
三个人笑了一会子,日头渐高。因有陈升家的过来回说家里头的婆子媳妇并丫头们都要过来磕头谢赏,又有林成来说外头的小厮长随等也都在外头对着花厅行礼了。黛玉看看林琰,便告诉陈升家的:“叫大伙儿都散了罢。这大日头底下站着,且别晒坏了。”
陈升家的出去了,这里黛玉便叫了林若到跟前,命人端上来早就预备好了的五色丝线等物,一边儿在他的脖颈上系了,一边儿嘱咐道:“这个可不能摘下来,是长命百岁的。”又拿着雄黄酒在他额头上写了个“王”字。
因林若一个劲儿叫热,林琰便让人送来了凿碎的冰屑,掺着切成丁子的各色果子。雪白的冰屑,彩色的果丁儿,配着翠绿色的翡翠碗,瞧着便叫人觉得舒爽不少了。
黛玉看着林琰林若两个每人捧了一碗,吃的都是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叫人装了小半碗,略尝了一尝,也就放下了。眼瞅林若吃完了又要去装,忙叫人撤了下去,劝道:“吃多了肚子要疼的。”
林琰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笑道:“妹妹若是用不了这些凉东西,叫人用冷水灞一灞果子,借着点儿凉气儿倒也使得。”
黛玉点点头,“哥哥也莫要过于贪凉了。夏日里脾胃最弱,经不得折腾的。”
这边儿林琰家里兄妹两个带着林若过节不提,那边忠顺王府里因为这一日乃是司徒岚的寿辰,自然早就预备好了寿宴席面。司徒岚府里人不少,他人既年少,生的又是一副英朗俊美的容貌,再加上身高位,后院里那些个莺莺燕燕娈童戏子,大多是那些巴结的人所赠,哪里有不争着上去邀宠的?只是他府里规矩极严,人又是一贯冷硬心肠,曾下狠手整治过府里几个不大安分的,倒也没有敢违了他的。因此,这两三年来,他跟前还是很清净的。
司徒岚眼前清净,心里可闹腾起来。这都到了正日子了,还不见子非有何表示,司徒岚感觉委屈到了十分。若不是一大早上起来宫里的太上皇和太后就命人送来了不少赏赐,司徒岚少不得又要穿戴整齐了往宫里去谢恩。
太上皇如今才过花甲,精力还未到了不济之时。瞧着小儿子一身儿五爪蟒纹白色朝服,硬挺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皇室中人特有的傲色,心里甚是安慰。因想起他的正妃常年体弱,一年里倒有大半年是出不来屋子的,便问道:“今年你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二来着?”
司徒岚诧异道:“难道我不是父皇的儿子么?这样的事情怎么倒要问我?”
太上皇一滞,他还真的记得不大清楚了。司徒岚母亲出身不高,本人又不得宠,算起来司徒岚乃是他酒后所有的,因此小时候对他并无太多疼爱。与嫡出的三皇子,受宠的大皇子二皇子比,司徒岚在太上皇跟前的待遇完全可以用冷落来说了。况且他自小儿就一副油盐不进的脾气,论起气人来很有一套,说到讨好,长到这般大除了林琰,还真没有对谁这样过。
太上皇端茶喝了一口,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这才又笑着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跟前除了一个病怏怏的王妃,竟连个上台面的人都没有。这么着罢,趁着今年,让你皇兄给你赐两个侧妃,你也好早些养几个儿子出来。”
司徒岚撇嘴道:“这话早就说过了,有儿子没儿子的,父皇也别替我操那份儿心。我是什么样的,莫非父皇不知道?家里摆个正妃凑凑门面也就算了,何苦再耽误了两个?”
太上皇大怒,“你个混账东西!连子嗣都不要了不成?”
“不要!”司徒岚干脆道,“有儿子我一年到头儿都不带看一眼的,跟没有有何两样?”
“你,你这是在怪我了?”太上皇从宽大的金龙椅上跳了起来。
司徒岚懒洋洋地也站了起来,笑道:“父皇,我就这么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听好的,只管找大哥二哥几个去。便是皇兄,只怕也比我说话好听些。”
太上皇瞧着他那副惫懒的样子,又是头疼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撵人:“滚吧滚吧,来一次气我一次!”
司徒岚果真笑着滚了,剩下太上皇坐在那里瞪眼睛。良久,才缓缓靠在椅子上,苦笑道:“这孩子,这是……真怪我呐?”
身边儿伺候的心腹太监戴权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太上皇脸色,示意殿里头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出去了,才陪笑道:“奴才瞧着,皇上和几位王爷都是极敬重您的。哪里说得上谁怪您不怪您呢?”
“唉……”太上皇叹了口气,“我也老了,没那份儿闲心跟他们置气了。老大老二我疼了那么些年,结果他们自己倒是不知道惜福,长些不该长的心思。那几个也是不安分的,只有这个老九,还算跟老三一心。得了,随他去罢。”
戴权随侍太上皇几十年,自然将他心思揣摩得十之——不过是因为太闲了,想着先前的事情又觉得愧对于忠顺王爷,偏生现在又只有忠顺王能敢跟他这般说话,没事儿找事儿罢了。
却说司徒岚一路滚出了大明宫,本来打算直接出宫去。谁知道只在宫门口便被内廷大总管高守敬给截着了。
“王爷,这是皇上给王爷的。知道王爷往太上皇那里去请安了,特命奴才在这里等着呢。”高守敬说着,双手恭敬地将锦盒递给了司徒岚。
司徒岚接过来方要打开,高守敬忙道:“王爷,皇上吩咐了,让您回去再瞧。”
司徒岚眉毛一挑,笑问:“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这么收着?行了,高总管替我跟皇兄说一声谢罢。”
“奴才省得,王爷只管自便。”
坐在马车里司徒岚打开了锦盒,里头的东西叫他哭笑不得——六只精致的瓷盒,整整齐齐地码在里边。盒子都是通透的雨过天晴色,上头一色缠枝花卉的纹样。六只盒子花色各不相同。
司徒岚眉峰微动,伸手打开了一只,里头浅浅的玫红色软膏赫然在目,一股子甜腻的香气随之散了出来。 细细辨来,乃是玫瑰花香。
轻轻合上盖子,司徒岚半靠在身后的垫子上,眯着眼笑了。
此时天已近午,正是大日头当空的时候。多日高热,街道两旁的树上叶子都有些耷拉着。即便是这样,街上人也还不少。 车行渐慢,想来是已经到了家。
王府里云宁等人都在这里候着了,便是一向与司徒岚不大亲热的几个兄长也都或是亲自过来,或是遣人来送了礼。
至午后,一场雷雨还夹着豆粒大小的冰雹下得酣畅淋漓,热气也被带走了不少。
雨下得时候不短,直到了快到黄昏时分还没有停的意思,只是不如先前那般急骤。
司徒岚先前接了个帖子,看了后早就等不得了,只命人备马。管家听他这样的天气还要出去,吓了一跳,又不敢十分劝他,只得叫人去赶紧预备了车马,又特意吩咐比平日多加两个随从。
司徒岚这边儿上了车便命人快走,马车疾行,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出了城,一路往京郊一处别院去了。
雨天路滑,路虽平坦,到了时候也已经擦黑。司徒岚从车上跳了下来。车前早有人候着,身上一袭水蓝色长衫,手里撑着青布油伞,身后的游廊上挂着的灯笼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站在那里笑意盈盈的,眉梢眼角竟是带了一股说不出的风情。
司徒岚心里一热,上前两步,握住了那人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子非!”
林琰面上微微一红,将司徒岚甩开,偏过了头去。跟着司徒岚的都极有眼色地没有进仪门,只在外头自有人去招呼。
更新于 2021-04-11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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