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越走越远,这才回过头,一个人朝宫外走去。
坐在回府的车上,林琰一贯温文尔雅的面上才笼上了些许疲惫之色。他隐隐能够感觉到,乐安郡主与自己的婚事,或许就是一场样子。就算这样,也依旧得丁卯齐全地预备了来。这其中,免不了要与忠敬王府打打交道了。
果然没过了几日,便有钦天监选了十一月十六作为吉日,司徒峻另又赐了京里一座现成的宅子作为给乐安郡主的府邸。太上皇因想着自家孙女刁名在外,另也有丰厚恩典赐予林家,一时间倒也叫先前同情林琰即将娶得河东狮的人眼红不已。
原本黛玉还想着回去帮着预备聘礼,云宁拦了两次没拦住,到底不放心,亲自送了她回来林府。林琰无语地瞧着妹子圆滚滚的身子,叹了口气,道:“究竟连我也不必操心的,已经都交给林成和陈升两个了。况且内务府那边儿都有定例,只需按着这个置办就行了,一点儿别的心思都不用费的。倒是你,瞧瞧这个月份,怎么还这么就跑了来?安心在家里养着,给我养出个白胖胖的小外甥出来才是正理。”
黛玉忍不住红了脸,娇嗔道:“哥哥说的什么啊!”坐在椅子上不理会林琰了。云宁在一旁也忍不住嘴角上扬,黛玉的产期也就在八月份了。听那日常来请脉的太医说,从脉象上瞧着,当是个男胎呢。
林琰看着小夫妻两个之间的一个面带喜色,一个嘴角含笑,叹了口气,道:“妹妹的产期就在八月里?那天气还是有些个热的。倒要先都做好了准备才是。”
“都已经请好了接生的嬷嬷了,如今就在我们府里头住着,也是怕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意思。还有太后先前给的那两个宫里的嬷嬷,每日里看着我走上一走,饮食上也是十分精心,哥哥只管放心。我这里再没其他的了,哥哥只要将自己的婚事办的体体面面的就好了。”
黛玉原本就生的标致,这一有了身孕,原来的一张瓜子脸圆润了不少,却也更加显得莹白如玉,光彩照人。林琰见夫妻两个来了这会子,云宁的目光就没离开了黛玉身上,知道二人感情必定是极好的,心里大感安慰。因留二人在府里多住几日,黛玉却道:“我这个样子,也帮不上哥哥的忙,反倒要让别人费神来照料,不是添乱么?横竖咱们也都不远,我过两日再过来罢。”
慌得林琰忙摆手,“得了,妹妹你还是安心在你们府上养胎罢。想吃什么玩什么,我叫人给你送去都使得。”
到底留了两个人吃完饭,才看着他们坐车回了侯府。
林琰这里预备着聘礼等事宜,司徒岚早就将心浸在了醋缸里酸出了十分去,只是瞧着林琰并不十分上心,这才略好了些。
却说林家正在忙着迎娶郡主,荣国府里那里又有了事端。
贾母得知皇帝竟将一位宗室郡主指给了林琰的时候,心内是五味俱陈。在她看来,林琰之所以会有如今这般荣耀,都是因为自家姑爷林如海。若非林如海将林琰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就凭他一个林氏族中不起眼的旁支,怎能够得配郡主呢?郡主啊,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王爷亲女,太上皇的嫡亲孙女呢!
只是,也正因为他不过是个过继子,这份儿荣耀却是与贾家无关的。若这林琰乃是女儿贾敏所出,也能让她感到与有荣焉 。如今,却是说不得了!林家那小子几次三番地削了自己的面子,林贾两府愈走愈远,这要真是自己的亲外孙,焉能如此对待自己呢?
一时又想起了宝玉。自从王夫人放贷的事发后,虽然他依旧住在大观园里,然整个儿人都蔫了。贾母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只看着宝玉一张满月脸慢慢瘦了,心里将王夫人骂了多少个来回了。
因着林琰被赐婚,贾母对宝玉的婚事越发着急起来。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荣国府二房太太当家的时候放了利子钱,二房老爷因为窃居荣喜堂多年被圣上斥责。说起这个事儿来,谁不是津津有味地叹一番笑一番?荣国府历经几世,名声从来没有这般不好过。
在这个时候,提及宝玉的亲事,哪里就能够找到合适的呢?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头,贾母也好,被关在凤姐儿小院子里头自省的王夫人也罢,心气儿都不是一般的高——又要家世相当,又要品貌出众,却是到哪里去找?
贾母很着急。毕竟除了宝玉,底下还有两个姑娘的亲事也都未定呢。尤其探春,这孩子跟黛玉同年,眼瞅着黛玉成了亲有了身孕了,探春却是连个打听的人家都没有呢。
咬牙亲自带了探春惜春往相熟的人家里走动了两回,也是无用——打听人家的女孩儿,不是年纪尚小,便是已经有了人家;荣国府自家的女孩儿倒是年纪到了也没许人家,却又无人来问。
从贾赦出首王夫人起,贾母心里就没得过劲儿。到底年纪大了,这几下里凑到一起,便又病倒了,且是病的很重。
她这一病之下,少不得请医延药。得了消息的世交人家听闻,自然都会遣人来探视一番。别的府里头都可以只派两个管家娘子来,唯有史家兄弟那里不行。一来贾母是史鼎史鼐的亲姑母,二来么,也是因为他们的这个姑母才被太后下旨斥责过,都在京里住着,若是不亲自来一趟,怕是会叫人说凉薄呢。
史鼐史鼎一路同来,贾赦贾政兄弟待客。
贾母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也是憔悴苍老了不少,拉着两个娘家侄子只叹气不语,一双老眼中尽是泪光。
史鼎兄弟两个好言劝慰了贾母一番,因史鼐说道:“不过一时的不如意,姑母无需放在心上,只好生将养为要。”
贾母长叹一口气,叹道:“都是我糊涂啊。”
陪着史鼐兄弟进来的贾赦贾政两个虽是不对眼,这个时候也都忙着自陈不是。贾母摆摆手,“与你们无关,这都是我的错儿。倒是叫你们都跟着没了脸,我才是心里过不去的。”
贾赦贾政听了这话,心里都有些个不自在。要论起这一场祸端来,确实就是出自老太太的偏心。要不是她一味地偏着二房打压大房,怎么会让王夫人有了当家的机会?王夫人于银钱之上的悭吝其实比之邢夫人也不以下,她那放利子钱的本银,十有九成多都是公库里的,她自己的私房可是向来舍不得动的。只是这个谁都知道,却也不能摆在明面儿上来说。老太太自己说了,又是当着娘家侄儿的面儿这样说了,倒好像贾赦兄弟两个抱怨过一般。
史鼎史鼐两个也是颇感尴尬,史鼎便欲岔开话题,道:“吏部那里已经出了文书,令我往西北巡边去。动身也只在这些日子了。因时候有些急迫,也就不与亲友再行辞别了。今儿也跟姑母说一声罢。”
“这是好事儿啊。”贾母目光闪动,“是只你自己个儿去呢,还是阖家子都去?”
“回姑母,这一去不知到何时呢。因此,连徐氏和几个孩子都要跟着的。”
贾母从榻上费力地坐了起来,床头处侍立着的鸳鸯忙过来在她身后倚了靠枕。
“别的也还罢了,云丫头和你自己的两个女孩儿,眼瞅着也都是到了婚嫁之时了,就这么都带走了?”
史鼎叹道:“说起来也是不巧。云丫头的事儿原本与卫家说好了,待她及笄便成亲。谁知道卫家那孩子母亲没了,如今还有近两年的孝呢。我那大丫头有了人家,不过我们想着再留一两年。索性,这回就都带走罢。”
更新于 2021-04-11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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