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结束之前,陆霄抱着胳膊懒洋洋靠在钢琴边,看夏棠匆匆忙忙整理头发和衣领。
她嘴里咬着皮筋,低着头用手指把头发理到后面去,一面问他:“你看我的头发,还有没有乱。”
陆霄没回答,走到她身后,掌心包覆住她的手指,垂着眼梢,接过她递来的皮筋,替她将头发扎起。
窗帘已经拉开,阳光从窗边照入,照着男生和女生的剪影。长发被拢起,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
他没有经验,绑得有些松,夏棠还伸手扶了扶,回过头来看他。
眨了眨眼,问:“……你这星期有见到林清让吗?”
提到这个名字,陆霄敛了敛嘴角,两手插回口袋里,很不想回答地回答道:“见到了。”
见到了,场面当然的并不愉快。
两个人坐在同一间教室,空气冷凝得可以结冰。
卫川生迟了至少有三拍半才嗅出他们之间的异样,左看右看,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个人在吵架。
他就说总感觉不大对劲。
事情很明显,八成是陆霄又任性地单方面乖张跋扈,让林清让都忍无可忍,这回不打算惯他,两方陷入冷战。
在香港的黑帮电影里,如果两个兄弟闹了矛盾,就只能靠他们中最沉稳、最睿智、最有领袖风范的人负责调停。
卫川生深感自己作为三人组的核心人物,肩上责任重大。于是趁着晚餐时间,在钟意的火锅店订下包间,私自把这两个人拉到同一张餐桌。
打算在火锅的滚滚热气里,上演一出黑帮片里的杯酒释恩仇。
陆霄后到,走入隔扇门后,见到桌对面的人,压了压眉梢,看向卫川生。
卫川生酝酿多时,端着酒杯,老神在在站起来,清清嗓子发言:
“我知道你们最近有些误会,大家认识这么多年,能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不如今天一起把话说开,吃了这顿火锅,以后仍然还是朋友。”
话语说出去如石沉大海。
卫川生端杯子的手尴尬晾在半空中,他又往左往右看一看,两个人都面无表情。
哪怕是互相冷笑着说:“误会?我没觉得误会?”,也好过现在这样一片死寂。
汤锅沸腾,两个人的脸在腾腾白雾里模糊。
林清让平平开口:“没有误会,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不是,原来是你做的啊?卫川生心想。
他坚强地咳一声,继续劝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是你有错在先,那就先道个歉么,道了歉一切好说。”
“你说是不是?”
卫川生又挪挪视线,看向站在桌边仍然面孔冷冷的陆霄。
“要道歉也不是跟我。”陆霄声线低冷,“你应该告诉夏棠。”
视线交汇,剑拔弩张。
“——等等,你们停一下!”
卫川生又把头转回来,终于知道要问:“这又关夏棠什么事?”
本来以为是些普通矛盾,比如你爽了我的约,我摔了你的古董表之类不影响友谊地久天长的问题。
结果怎么越听越像是港片里的散伙饭,你抢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永生跟你没完,吃完这顿饭把酒杯一摔就恩断义绝的那种。
“哦,你还不知道。”林清让靠着高背椅,面色平静,“医务室的视频是我放的,天台的事也是我指使的。”
卫川生看着他,嘴张开又合拢。
一时都找不到话可说。
“为什么?”陆霄只是问。
面无表情。
“是啊,为什么啊?”卫川生也找回声音,跟着帮腔问,“就算是想撮合他们俩,也不能用这么极端的方法不是。”
他都这么提示了,对面仍然毫无波澜。
林清让直视圆桌对面:“我也喜欢夏棠。”
这就是开始,这就是理由。
这就是八成的兄弟阋墙故友反目的主要原因!
火锅已经沸腾得滋哇乱叫。
咔嚓一声,卫川生手里的白瓷酒杯终于不堪重负地成了一地碎片。
他甩着被刺破的手指,瞪着林清让,说出了如出一辙的灵魂拷问:“不是,你也喜欢夏棠?真的假的?靠,你怎么能喜欢夏棠,为什么啊?”
彼岸,正是一日开始的上午。
飞鸟掠过镜面般光洁的楼宇,影子映在玻璃幕墙上。
从高楼的最顶层可以俯瞰脚下的城市,办公室里刚刚结束完一场小型会议,一身西装、腋下夹着电脑和文件的秘书与高层们鱼贯走出玻璃门外。
等在门外的助理终于得到空当进入,恭谨地递上一份文件。
只有单薄的两页纸,助理用四十秒时间简明扼要地汇报完毕时,办公椅里的人也正好将之扫过一遍。
这两页纸的照片加陈述,与其说是报告,不如说是劣迹档案。
过去的一个季度里,她的独生子仍在学校里表现得骄横跋扈,好勇斗狠,一周内就和两起暴力事件扯上干系,校长表示他很难有效看管这个学生。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站姿笔挺有如标枪。
片刻,清冽的女声响起,锐利知性,不疾不徐:
“告诉他,如果再有下次,我们之前的协议全部作废。就算他是我儿子,我也有办法让他一分没有地从信托协议里滚出去。”
女人坐在椅子里,面无波澜,把纸丢回去,漫不经心的命令口吻:
“还有,我要的不是时间地点和两张一无是处的纸,我要知道他是早恋还是叛逆,是青春期的愚蠢还是无可救药。叫他们把原因查清楚为止,还查不出来就直接滚蛋,明白了吗?”
“明白。”
助理低头,拿上这份报告,离开办公室。
更新于 2024-06-01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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