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她后来只能用力踩着脚踏给自己一个向后的力,好让身体尽可能不滑轻易向她。
但长时间紧绷会导致肌肉酸疼僵硬。
于是,半小时后熬到藏冬,她差点没在下车的瞬间,因为腿软直接跪地上。
纪砚清:“……!”
低压气氛突然而至。
黎婧没发现,挥着手“嗨”一声,解释道:“有些地方车开不进去,只能骑马。”
纪砚清面无表情:“例如什么地方?”
“你们外地人各方面去不了的地方。”黎婧哈哈两声,说:“一不小心就可能有去无回。”
“是吗?”纪砚清轻嘲似的笑出一声,垂眼晃着杯子里已经没了温度的茶水,低声道:“那我还真想去看看。”
黎婧没听清,欲问,店门却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推开。她还以为有客人来,忙起身准备去迎。
扭头看到来人的长相,她皱了一下眉,扶着桌子又坐回来。
纪砚清把黎婧落差极大的反应尽收眼底,有些好奇来的是什么人,竟然能让她这个资深前台失去的待客兴致。
纪砚清抬头看过去。
进来的是个女人,即使身穿宽松的军大衣也藏不住消瘦身形。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非常破旧,到处是不知名的污渍,拖沓着步子往里走时,纪砚清看到她形容枯槁,嘴唇龟裂,混沌无光的双眼像是经历了什么惊天巨变,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苦难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随时可能消陨。
“唉。”黎婧低声叹息。
纪砚清看向黎婧:“认识?”
黎婧说:“何止认识,就是我给郭大姐办的入住,她来来回回,已经在我们这儿待三个多月了。”
纪砚清:“来旅游?”
黎婧摇了摇头:“来找人。她两个女儿。”
黎婧翻开扣在桌上的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
“郭大姐是远嫁,当年为了那个男人义无反顾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一个人嫁过去的。”
“她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一直想给父母证明自己的爱情,所以检查出生育困难之后各种吃药偏方,用尽办法才终于生下对双胞胎。”
“医生说她这辈子就这俩孩子的命,她认,想方设法给俩孩子最好的,结果孩子三岁生日的时候被人贩子偷了。”
“你说这种打击谁受得了?”
黎婧的语气突然变得激愤:“孩子他爸更绝!才找一个月就不找了,还反过来嫌郭大姐晦气,每天除了哭就是哭,绞尽脑汁逼她净身出户,扭头和小三结婚生了儿子!可怜郭大姐没钱没家,一个人从南找到北,七八年了,依然没有结果!”
黎婧说到最后掉了眼泪,对郭大姐的遭遇同情又愤怒。
纪砚清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转头看向不远处满身迷茫的女人。
一楼人来人往,她看谁都像自己的孩子,又在看谁都不是的时候,猛然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
值得吗?
因为一个几乎没什么可能的结果离婚,搭上自己往后的人生。
孩子……
“孩子丢了可以再生,很多人都这么和郭大姐说。”情绪有所平复的黎婧低声道:“他们说孩子就三岁,能有多少感情,劝郭大姐看开点。郭……”
“三岁能跑能跳,语言能力、认知能力、情感技能全部都发育了,怎么就没有感情?”纪砚清突然出声,紧绷低沉的语气吓了黎婧一跳。
黎婧诧异地抬头,看了纪砚清好几秒才继续说:“郭大姐也这么说,所以寻找的过程再难她也没有想过放弃,我们作为旁观者,没办法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就没办法阻止她继续找下去。呵。”
黎婧红着眼睛笑了声,扭头看着又一次因为失望陷入无措和痛苦中的郭大姐说:“来这里的人啊,心里各有各的苦,不然谁会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跑来这个冬天比其他三季加起来都长的地方受罪。藏冬啊,太旧了,四处漏风,根本藏不住冬天。”
纪砚清唇线绷得很直,浅色眼珠里透着的凉意浓到像是薄情:“那为什么有人说这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黎婧一愣,眼里倏然泛起亮光:“因为这里还有春天啊!冬天一过,花开了,草长了,这里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那么,藏冬其实藏得住冬天吧。
只要挨得足够久。
……
纪砚清一动不动地盯看着前方的女人,盯到视线变成一大片空白时,耳边响起一道干哑的声音:“小黎。”
黎婧连忙站起来说:“郭大姐,你回来啦。”
郭大姐点点头,局促地看看四周,说:“翟老板没在?”
黎婧:“没有,她出去办点事,来回得一整天。您找她有事?”
郭大姐舔了舔龟裂起皮的嘴唇,欲言又止。
黎婧罕见得有耐心。
半晌,郭大姐才又开口:“前几天翟老板给我打电话,说托人打听到点消息。”
“真的?!”黎婧惊喜不已,“我们老板能说有消息,那肯定是真有消息!这一片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不认识的人!您今天就安心在店里住下,等她回来了,看看她怎么说!”
郭大姐来回搓着手,明显心急,可也知道翟忍冬愿意帮忙是她为人的情分,不是做人的本分,便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等一等。
更新于 2024-07-01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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