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 作者: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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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香气就觉得心下安定了些,略想了一想,问她:“倘若,你的母亲和你的兄长不和,你…会怎么办?”
韦欢冷冷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我怔了一下,方察觉她指的是崔氏,而非她自己的生母,赶紧解释:“我是说…譬如你阿姨和你兄长不和,你会怎样?我是说…同父同母的兄长。”
韦欢沉默了一会,方道:“我阿姨早就过身了。”
我不曾想一句话便引出她的伤心事,讪讪道:“对不住…”
她却一笑,道:“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阿姨作古多年,我也早便习惯了。”又问我:“你是在向我讨主意,想知道太子和天后不和,你要如何自处么?”
我吓了一跳,使劲去捂她的嘴:“瞎说,我太子阿兄和阿娘好得很,哪里有不和了!”
韦欢拍掉我的手,懒洋洋道:“你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傻子都知道你的意思,再要遮掩,不过欲盖弥彰。”
我讪讪一笑,道:“自己亲生母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什么和不和的。我倦了,睡罢。”
韦欢哼了一声,又悉悉索索地翻过身去。我也转了个身,仰面躺好,想着父亲已经开始引导李睿不要事事都和母亲说,又在私底下向我们盘问母亲的事,心里沉甸甸的,越发睡不着,想要披衣起来走一会,念着韦欢,便只起身在床上坐着,这举动到底还是惊动了韦欢,她侧着头看了我一眼,顿了顿,方道:“太子只有一个母亲,天后却不止一个儿子。”
我悚然一惊。
第26章 送别
这一夜我与韦欢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两个都没有睡着,到天朦朦亮的时候,韦欢轻轻地起了身,穿好衣裳,重又靠着床坐着。我本想叫她,听见门口有人在轻轻说话,便索性起了床,叫外面的人进来,却是母亲派人去蓬莱殿取来了我的衣裳,送到门口的人手里。
那衣裳是前几日才送到我那去的,因它腰身过于肥大,显不出身形,我不喜欢,便叫小浪收起来,不知怎么又给人拿过来了,我有些不高兴,问她们:“这是谁选的衣服?”
那人说:“是蓬莱殿的宋娘子。”
我眨眨眼,道:“你说是谁?名号为何?”
那人重又报道:“是蓬莱殿宋娘子采青。”
这人能拿我的衣服,当是较为亲近的侍女了,我却对这姓、名全无印象,不由得又眨了眨眼,道:“你记错了罢?我的衣服都是一个张姓宫人管着,几位乳母也没有姓宋的。”
那人颇为恭敬地一礼,道:“蓬莱殿中诸人伺候公主不力,天后已经下旨,尽数发往掖庭去了,这位宋娘子原是天后跟前人,现赐予公主为蓬莱殿行走。”
这消息比昨日母亲跟我说的话更叫我震惊,我一下便站起来,几步冲到她身前,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她将头压得低低的,轻轻道:“陛下说,这些人原本该贴身伺候守卫公主,公主无论身处何处,都当有人跟随,然而今日却放任公主出宫数个时辰,既不曾跟随,也不曾上呈陛下,置公主安危于不顾,本该杖毙,念她们多年服侍有功,着发往掖庭效力,并杖四十,以儆效尤。”
我的双手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立时便问门口:“天后圣驾何处?”
门外几个宫人都低了头,道:“陛下早起便在议事,旨意不许打扰。”
韦欢扯了扯我的袖子,问那人:“劳烦问娘子一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以头在地上碰了碰,道:“昨日公主回宫时便已下旨,敕令传示宫中。”
韦欢对着我摇了摇头,我怔怔看着她,一时间竟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知自己该做什么,韦欢便在旁推了我一下,我才木然道:“我知道了,你出去罢。”张开双手,任人替我穿上我不喜欢的衣裳,精心梳洗过后,也差不多要到蓬莱殿上课的时候,有不认得的宫人来请我出门,我跟着她们走了几步,行到门口又停住,问她们:“陛下可有说韦欢如何安置?”
宫人们都说“无有”,我便转头对韦欢道:“我叫人送你回家。”
韦欢僵了一僵,抿了抿嘴方道:“好。”
我刚要叫人,她忽然又道:“太平,你…能送我回去么?”
我犹豫了一会,旁边的宫人似是知道我犹豫什么,恭敬地道:“魏相公、许相公今日都在前朝议事,公主可自行读书。”
我便点点头,特地到前殿和母亲的侍从说过,方带着从人,自建福门出去,但听前面马蹄声既密且急,匆匆而来,从车窗看去,却见当先一人正是穿着便服的李晟,赶忙吩咐车驾避在一侧,自己也下了车,立在边上,等李晟经过时便拜下去,李晟本来驱驰甚急,见了我才猛一勒马。李晟停在马上,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唤道“太平”,又问:“这是…出宫?”
我又拜了拜,道:“有些事体,要出宫一趟,已请过圣人旨意。”
他笑着点点头,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懂事许多。”举着马鞭向后方扬了扬,道:“行止太急,不及带东西,只有些胡人土产的零嘴,等你回来,去我那尝尝。”
我赶紧谢过,他对我点点头,又心急火燎地进宫去了。我立在当地,一直等到他走远,才扯着韦欢要上车,韦欢蹙眉道:“太子殿下回来得这样匆忙,必是圣人急召,你还是先回宫待着,别为了我,耽误了大事。”
我笑道:“便是有大事,那也是阿耶阿娘和太子阿兄的大事,多我少我,有何相干?”
韦欢道:“昨日圣人才罚过你,今日又不长进了!太子回来,你既是臣下,又是亲妹,难道不要出去参见一下?万一圣人一时兴起,再设家宴,召你久久不至,圣人心里怎么想?我叫你送我,本是怕父母责备,所以叫你替我去撑撑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这里的事大,还是先回去罢。”
我听她说,不知怎么倒有些失望,对她道:“我以为你是舍不得我,谁知你只是想借我的身份撑腰。”
韦欢好笑道:“天后既已准你出宫,日后你便可常来寻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然而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我的伴读上至世家门阀家中名姝,下至新晋贵官的深闺秀女,无一不有;随从的乳母、宦官、宫人,亦是成十上百。动静之间,前呼后拥,一言一行,众所瞩目,然而这么些人中,真正敢将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同龄人,轻轻松松唤我一声“太平”,大大方方承认她对我有所图、所图为何,又坦坦荡荡与我谈这些算计厉害的,却只有韦欢一人。我与她相处时日虽短,心中却早已将她当做朋友一般,便是短暂分别,也颇有几分不舍,谁知她倒这样洒脱,将我一片心肠,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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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18-07-16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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