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雪不知怎么答,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她不快,重又把头埋入枕头底下,心内则感叹不已,恐怕她这辈子都无缘享儿女福了。
钱玉皱眉看她渴望又压抑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当,想一想她今后可能为人母的模样,更觉心如刀割,心里头血淋淋地搅了半晌,才以几不可闻的蚊呐声叹息,“当然,若是你生的,多少个我都愿意替你养……”
耳尖动了动,木雪似乎听见了她在说话,“你有在说什么话么?”
“嗯……我说你的脚脖子肿成这样,你是青铜做的,不知疼么?”
木雪眉头皱得似乎能打结,她方才模糊听得明明不像这句,她支起胳膊,昏黄跳跃的烛火下,青丝披肩的漂亮女孩儿只穿了薄薄一件白衫,全神贯注地蹲在木盆边,给她捏着脚。
木雪心里忽然就有些难受,能这样放低身份做着寻常丫鬟们才会做的事,她自认只有对她娘亲时才会这样尽心尽意。
“好了……我不疼了……天也晚了,你快回去睡下吧。”木雪别扭地就要收回脚,却被她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拿起一边干净的棉布擦干净泡的药水,放到自己心窝口,小心翼翼继续揉着,“不成,我问过跌打的师傅,他说这拐到的脚不及时活血化淤,以后若是年纪长了,容易得脚疾的。”
木雪挣脱不开她,只能继续趴在床上忍着疼看她替自己揉脚,汗珠不断从她鼻尖掉落,木雪看得心思一动,想起她这段日子的反常行为,不由压低声叹气,“反复而三,我真不懂你每日都在想些什么,你也不必……为了我不值得的。”
手下动作不停,钱玉没听见一般,冷着脸揉了好一会儿,觉得差不离时,停了手,直起身子把木盆端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外走。
到门边,才冷道,“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做事,也从来不需要别人指引我,到底值不值得!”
话落,门“啪”一声被她猛地关上了。
脚上的疼痛已经散了大半,木雪呆怔着望着被关上的门,有些理不清自己的心绪。
“钱玉,钱玉……”呆然唤了几声她的名字,良久,她才淡淡摇头,低低叹息,“怎么可能呢……”
***
钱玉昨夜闹得很晚才睡下,睡意朦胧时,就觉得有人在晃自己身子,她不情愿地睁开眼,方要发怒有人惊扰了她的睡眠,耳边就听见钱多能穿透铜墙铁壁的声音,“少爷,不好了,咱们府外头,被一群人水泄不通地围住了!”
钱玉一愣,桃花眼怔忪着又闭上了,不慌不忙道,“围了就围了,有什么要紧,等少爷睡一觉起来再说。”
“哎呦喂,我的少爷啊,等不得,等不得!火烧眉毛了,那些人拿了刀具,说是少爷您不出去给他们个交代,他们就要闯进府里呢,少奶奶方才要和他们讲道理,不妨那些人险些就伤到了她!”
提及木雪,钱玉心一紧,再也没心思睡下,猛然睁开眼,抓住钱多,“少奶奶怎么样?”
被她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钱多呆呆道,“没什么大碍,小的看情势不对,唤几个家丁在前头挡了,没伤到少奶奶分毫。”
“哼!”钱玉冷笑着,阴着脸掀开棉被,“我就知道,该来的躲不了,我倒想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要反天了!”
钱多挠挠头,一头雾水的望着她,“少爷,您的意思,是知道咱们府上,今儿肯定会被围堵么?”
“呵,当然。”钱玉冷笑,摸上外衣,穿上鞋袜,收拾停当了,才淡淡道,“不然我昨日吩咐停铺子歇息做什么,这人心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好了,跟我出去看看吧。”
“哎!”钱多忙应道。
“奸商,还我们个公道,还我们个公道!”
“黄土在天,公道自在人心,奸商快出来!”
……
围墙外面吵嚷声不绝,木雪皱眉,问急得走来走去的钱珠,“怎么,钱多还没请少爷出来么?”
“府里头下半夜守门的小厮说,少爷近丑时才睡下,怕现在还在睡呢。”
“怎么睡得这么晚。”木雪喃喃着,再坐不住,“不成,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再出去看看。”
“哎,少奶奶您可千万别,方才您也看见了,那群人吃人似的。”钱珠忙拦住她,“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咱们可怎么跟少爷交代啊。”
“唉。”木雪叹气,“那你说怎么办?”
“都怪钱多那个鬼精灵!”钱珠也急了,怒道,“卖什么掺土的米,这下好了,这青阳县城远近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咱们的声誉了,吵吵嚷嚷着要咱们赔米,咱们哪里有那么多米赔啊。”
“你可别冤枉人啊!”老远就听见了她的抱怨,钱多随着钱玉走到正堂,急忙摆手解释,“少爷少奶奶您们别听钱珠胡说,小的真的只卖了昨儿那十几袋掺土的米,小的要是有半句虚话,让小的天打雷劈!”
“你就只会发毒誓,你说说,你只卖了那十几袋米,外头那围着讨要说法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钱多霎时语塞,急得向钱玉语无伦次道,“少爷,您信小的,小的……”
“好了,我知道了。”摆摆手,钱玉听着外头不绝的叫骂声,冷笑不已,“这些人消息倒是灵通,看昨儿我优待那十堰乡的人,以为自个儿以同样的法子就能讹到我的米粮银钱么,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风不古,什么样的事儿都有,钱多,唤小厮们拿好东西,咱们出去看看!”
更新于 2024-08-13 18:32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