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嫔已在想象里心醉神迷,恍惚中听见仙乐也无法比拟的銮铃声。她急忙走到门前,看见飘在黑暗宫道上的灯火。心里愈加欢欣,面上按捺不住的兴奋。
皇帝下轿,言笑晏晏,两人拉着手进门。先是夸她衣裙漂亮,再是赞她珠串华美,一切都恰到好处。
酒杯半满,槐香上前斟酒,不料黑暗里窜出一道黑影凄厉地长啸一声,跳到她脚下拦路。槐香吓得错步歪倒,手里酒壶摔在地上,泼洒一片湖水蓝。宁嫔急忙站起来整理裙摆,皇帝一锤桌子:“什么畜生?”
菊花站在门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皇帝喝道:“猫不通人性,人也不机灵,全都打死算了!”
宁嫔吓得软倒在地,只知道发抖。
几个人一拥而上,芝麻跳上窜下,叫得愈发凄厉。槐香早被拖下去,淑翠和妙莲上前想将宁嫔扶起,宁嫔攥近拉她的手,眼睛直直地望着冷风里跳动的烛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如永远不要来!”
【??作者有话说】
我~们~宋~姨~是~宫~里~人~
难怪蒄姐远隔大半个城区也要把家安在乌衣巷,才有宋姨这只王谢堂前燕,飞入了蒄姐的寻常百姓家。
宫女名单出自《万历野获编》。无奖竞猜谁是宋姨。
108 ? 走龙蛇
◎谁加入◎
红墙绿叶,四下无人。菊花仍是留意左右,担心出事。树丛里扑出个金黄的猫来,她像故事里的盲眼侠士,不必眼观,只消猛地抬腕兜住,就将其稳稳接下。
这是菊花新捡来照顾的猫,取名叫桂圆。她把黄团子揣进怀里,一路飞跑奔回住处。钟鼓频催,夜幕落下,下拜的梅香抬起头,在袅袅升起香雾中的仰头望天。
悬天的皓月仿若另一个世界的洞口,游仙乘鸾驭凤,从那银白的关窍一穿而过,便会去到豁然开朗的新天地。只愿有朝一日能登临极乐,梅香虔诚地拜下去。
刚到门口的菊花吓了一跳,手里黄花狸猫立即退避般跃开。菊花靠近几步,压低声音说:“你在祭拜谁?”
“我是在拜月亮。”梅香也被深夜里的人声吓住,她回过头小声说,“在宫里留了那么些年,连家中亲人是否健在也不知道。要说祭拜,无非是祭拜一下芝麻。”
“芝麻……”菊花面色缓和下来,她凝思片刻,毅然提起裙子在梅香身边跪下来,“我跟你一起拜。”
送东西回来的金英奇怪道:“你们又在搞什么鬼?”
菊花哭丧着脸说:“我想芝麻了。”
金英拉她起来:“当心被别人看到。”
她这话不错,被人看见告给上级,又有不少人要遭殃。梅香退而求其次,说:“回房间打开窗户拜吧。”
这事不光彩,菊花知道不可外扬,于是跟梅香金英收起香炉线香,又把蹲在檐下的桂圆抱回屋里。
回到屋里,打开正对月亮的窗户,北风卷进屋里,吹飞桌上稿纸书卷,急得莲香叫道:“别开窗,我的书!”
妙莲把地上散落的稿纸捡起来,发现是几张还没装订的书稿,笑着说:“竟然是《莲香校李太白集》。哟,我们莲香也学着宫外的文人自个儿编书呢?”
莲香羞赧地从她手里拿过书稿,川药说:“李太白的书从古至今不知道被校了多少遍,换个人嘛。换李义山?他名声没那么响,校他的诗也算为他略尽绵力。”
“光看前人有什么意思?不妨来看看我们本朝的诗人呀。”翠香一下子跳到金香床边,顺手从枕下抽出一张信笺来,“这是专门为我写的,三娘老师速来评鉴。”
金香挪到她旁边。金莲点上烛火,翠香自豪地念道:“《冬日浣衣赠翠香姊》:谁晓良辰同死日,怎知浣洗比征徭。手中广袖同长路,盆里浮沫似雪飘。”
菊花把莲香拉来:“你觉得如何?”
莲香谦虚道:“比我写得好。”
槐香用手桌子,忿忿道:“一点都不好。什么良辰变死日,怎么听都是在说……在说那天的事情。”
那天宁嫔满腹欢欣地接待皇帝,结果闹得不欢而散。众人脸色骤变,淑翠害怕有人偷听,起身去检查窗外。
川药怒道:“你想害我们像你以前那样挨打?”
槐香连忙投降:“别说别说,我不敢了。”
春景拿过纸笺看了看,道:“我看还算有趣,也没见哪个古人会这样写洗衣。”她见金香面无表情,笑着说,“就这几句还是生着气写的,你看这个。”
金香将纸笺翻过来,后头明明白白地潦草写着几行小字:“前人写得好,是想逼死后来人吗?”
金香不觉微笑,说:“写诗终究是不好。我们该把心思放在差事上,人人都想着献诗,差事就没人办了。”
眼观古今往来,求存之道不过是各司其职,各安其位。一介宫婢舞文弄墨已然过分,等她的眼界高过这道宫墙,只怕会志高命薄,尚不如碌碌无为,安泰一生。
金香明白这个道理,不敢给出太多正面评价。要是给予鼓励,无疑会助长不安分的念头,着实是进退两难。
翠莲摇摇头,叹道:“哎呀,人家志存高远,跟我这样做杂事粗活的人不是同类人。广袖哪里就同长路?前些天我还得赏了一件新衣服,上头绣的比秋花还好呢。”
更新于 2024-10-05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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