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当事人 作者:花夭
八十七 怪童
八十七怪童
“阿玛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在门口碰见他,好像很不高兴似的。你们吵架啦?”兰若小心翼翼的问道,边探询的看了王云芸一眼。
王云芸叹了口气:“没有,我倒是愿意他是生我的气。也省得他现在成天心烦。”
兰若追问:“怎么了,太太说出来我听听,没准就有了主意。不是说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吗?”
王云芸道:“还不是新任的江苏巡抚,今天又逼着老爷交出盐务。盐务可是万岁爷亲口嘱咐老爷一定要抓在手上的,每年上交国库的银子可就指着它了。”
兰若问道:“既是皇上亲口指派的,阿玛照直说就是,难道那个巡抚还敢不听。”
王云芸道:“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皇上虽亲口指派的老爷,但并没有明旨下发。新来的江苏巡抚是索相门下,后台极硬。而且江苏巡抚本来就有掌管江苏省所有事务的权力,他说的冠冕堂皇,老爷也不能跟他硬碰硬。”
说完又叹了口气,“都是银子害的。这盐务上一年得有多少银子啊,多少人看着?老爷刚到此地的时候,本地盐商协会的众商人和他们背后的主子就用尽了方法拉拢老爷。后来见老爷软硬不吃,再加上国公府的势力在那里,渐渐的就蛰伏了起来,许是想好歹忍过老爷这一任。谁知自从皇上下了旨让老爷连任以后,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渐渐坐不住了,尽出些幺娥子,想逼走老爷。这要是换了别的没没底的官员早就被他们吃的渣都不剩了。而自从原来的幕僚洪先生请辞以后,新请的幕僚郑先生却是书生意气,对官场上的门道一点儿不通,弄得老爷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老爷难啊,只可惜我是个妇道人家,对官场上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懂,只能干着急。”
兰若听了,只得道:“官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我只知道阿玛身后站的是皇上,任他索相,太子,什么的,总不能越过皇上去。”
王云芸稍稍欣慰的道:“老爷也是这样想的,已经写了折子请示皇上。只要皇上圣旨一下,老爷的腰杆就硬多了。”
兰若顺势安慰了她一下,“可不就是,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太太也不要太过心的,不然这肚子里的小dd也会不开心的。”
王云芸笑着应了,两人又稍说了两句闲话,兰若就告了退。
这个新任巡抚的后台是索额图,又死咬着阿玛不放,看来这个亏只能白吃了。兰若心里虽然还是不好受,但想到董鄂文和如今的处境,相比之下倒不算什么了。
出了安园,一路向园子里走去,却看见园子正中的假山上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像入定似的盯着园子的一角看。这个小男孩儿却是从没见过的,他头大身子小,稀疏眉毛,细小眼睛,实在跟漂亮可爱这两个字眼无关。然而他那比常人高了许多的额头,还有那专注的眼神,却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早慧。
兰若叫了他一声,“快下来,这日头正毒,没得晒的头痛。”
那小男孩头也不回,兰若以为他没听见,就又叫了一遍,这次那小男孩有了反应,回过头来瞟了兰若一眼,好像在责怪兰若,打扰我做什么?兰若的好奇心被**了出来,索提着裙子也爬上了假山,跟小男孩并排站着,眼睛往小男孩一直死盯着的方向看。
没有什么稀奇的呀,这园子自己看了六年了,还是一样的花草树木,假山怪石。
她推了推小男孩儿,“看什么呢?”
小男孩总算开了尊口:“园子。”
兰若道:“你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啊?”
小男孩道:“画”
真是惜字如金呀,这小男孩看起来比宁哥还小,绝对不超过三岁,寻常这么大的孩子连笔都不会拿。
兰若怀疑的问道:“你?画园子?”
小男孩不答,咚咚咚跑下了假山,撅着屁服趴在旁边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原来他早就备好了笔墨和白纸在石头上。
兰若紧跟着下了假山,低头一看,白纸上已经出现一条青石小径,一个六角亭子,随着他小手的动作,又出现了假山,花木,连石头中间的小草都画了出来,这正是二人刚刚看到的景象,至少有四分相象。兰若越看越惊讶,真是不得了,这天赋真是惊人,简直是个小怪胎。
兰若有前世的绘画底子,来到扬州后王云芸还为她请了教画画的先生,更是得董鄂文和指点。董鄂文和的师傅大画家冷方,是吴门画派的领袖人物,还是明末大画家沈周的徒孙。董鄂文和得他指点,自身又是极有姿质之人,所以画功极是不俗。兰若学了这几年,不光画功大有长进,眼光更是独到。这小男孩儿画的画虽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但胜在自然,贵在灵气。
“你跟谁学的?”兰若惊奇的问道。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
意思是没跟谁学过?小男孩儿实在惜字如金,真是考验人的理解能力。
“你是谁家小孩,叫什么名字?”兰若又问。小男孩儿双手摆弄着那支墨汁已干的毛笔,半响极小声的道:“郑燮“
“郑谢?”兰若没听清楚,反问道。
却听一个惊喜的声音远远的叫道:“福哥”紧接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媳妇跑了过来。
她见到兰若和小男孩儿相处融洽的样子,不由一愣,忙向兰若行了个礼:“知府小姐好。”
兰若微微笑着道:“你也好。你是?”
那媳妇笑着道:“我娘家姓费,是福哥的娘。谢谢小姐看顾我们福哥。”
兰若温声道:“费嫂子客气了,不过是碰到福哥跟他说了几句话。这小家伙聪明的很,就是好像不爱说话。”
费嫂子了福哥的头,神情黯然的道:“小姐不知道,我们福哥是个可怜的,自从上半年他娘亲去世后,他就不爱搭理人,也就是和他父亲和我亲近些。他现在竟肯跟小姐说话,可见跟小姐是有缘的呢。”
小小年纪没了娘,兰若心中怜惜,“那福哥姓什么,他父亲是谁?”
费嫂子道:“福哥父亲姓郑,是知府大人的幕僚。”
兰若了然的点了点头,笑着道:“我弟弟宁哥比福哥稍大一些,平常也没什么朋友,得空的时候,费嫂子就让福哥来找宁哥玩吧。”
费嫂子笑着道:“小姐不知道,我们福哥和知府公子好着呢。”
看来这福哥果然就是宁哥口中新交的朋友了。
日头正毒,人站在太阳底下,头皮都晒烫了。费嫂子说福哥该睡午觉了,跟兰若告了辞就收了笔墨,抱着郑福哥走了。
兰若径直回了暖园,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顺手拿了本书看。
没一会儿,忆如抱着一个匣子走到兰若身边,小声叫道:“小姐,给你。”
兰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零碎的银子,最大的份额是一个五两的银元宝,还有一枝缠枝莲的宝石簪子。“什么意思?”
忆如故作轻松的答道:“还给小姐的呀。这里合起来差不多是一百两银子,刚好够小姐上午帮我赔的那位公子的衣服钱。”
这些钱兰若绝对不可能收,这恐怕是忆如这些年所有的私房钱了。知府府的人都知道,忆如这几年一直在存钱。她哥哥耳朵有些背,人又特别憨厚,也没有差使,所以一直娶不到媳妇。忆如就想着多存些钱,到时许的聘礼厚些,就有姑娘愿意嫁给哥哥了。平常她连给自己买瓶好一些的面油都舍不得,然而这会儿却一股脑把它拿了出来,可见是犯了倔气。
兰若重又把匣子盖好,递到忆如面前,笑着道:“那钱是我买那件顾大师亲手做的衣服的。不然谁赔给他?那个人一看就是个家里有钱没地方花的主。他不是说不用赔的吗?你这会倒较真起来。”
忆如执意不收,“那小姐也没有拿到衣服。何况要不是我把人家衣服弄脏了,小姐也不用白花这一百两银子。”
别看忆如平常最是子温和,她一旦较起真的,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兰若深知她的脾,只得道:“那公子不是说下次给我吗。我看他不是个胡乱说话的人。银子你先收回去,真等到拿不回衣服的时候再给也不迟。再说就算要还这一百两银子,也不必现银,就从你以后的月钱里扣也行呀。”
忆如迟疑着还是不接,锦心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前接过匣子硬塞到忆如手上,“小姐今天心情不好,你就别闹脾气了。”
这句话倒比别的任何话都管用,锦心知道忆如一向事事以小姐为重。忆如听了,果然不再推脱,抱着匣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见忆如的身影隐在了门外,锦心凑到兰若身边问道:“小姐,要是拿不到衣服,你当真要忆如的银子呀?”
兰若斜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是啊,别说忆如的银子,就连你做错了事,也要罚银子。这话问的,难道我就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主子吗?”
锦心忙讨好的道:“才不是才不是,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小姐是天下最好的主子了。”
兰若眼波横飞,斜了她一眼,低声笑骂:“马屁。”
耳房里,忆如紧紧抱着那个装碎银子的小匣子,怔怔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前随风摇曳的粉色窗帘,少女纤细的心里一点一点儿泛起云雾般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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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18-07-12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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