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鸾翠拉住了绿纱的手腕，并不让她离开，同为女子，崔鸾翠虽然看起来文秀柔弱，但是手劲并不比绿纱小。

    “别走。”崔鸾翠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恳求，她从未想过自己原来可以这般对别人。

    也或许是绿纱并不是真正想挣脱，象征性的甩了一下，不忍心，这样的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三番五次对自己示好，说不心动，绿纱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但是她怕，一次情殇之后，那颗本来在情爱上无所畏惧的心，就变得胆怯了起来。

    “七夫人……”绿纱不自觉的回了一声。

    “青鸾，我本名青鸾，你可以这样叫我。”世代书香门第，有严谨的家风门训，苟且于世，又岂敢用本名辱没家门，所以被充为官妓之后，就改了本名，不想世人知道。

    青鸾。传说凤凰共有五类，为青色的凤凰类神鸟，赤色多者为凤，青色多者为鸾，又称苍鸾。传说青鸾是五种凤凰之一，羽翼青如晓天，在太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无法重生，喜食火焰。

    鸾翠，翠鸾，青鸾，原来如此，绿纱心头暗暗想了一遍之后，又是一惊，这名字定是七夫人忌讳，万般亲密的人才会告知，一想到七夫人已把自己当成万般亲密的人，心头微微发热。

    “七夫人……”青鸾，这般亲密的名字，她喊不出来，她本想开口拒绝，可是可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任何绝情的话。

    “青鸾。”崔鸾翠语气坚定的再次纠正道。

    绿纱还是喊不出口，只是心头有无数的暗涌流动着，不敢太过的骚动。那应是被压在黑暗，见不得光的地方，原来只是缓慢流动的暗涌，却有些压抑不住了，想找宣泄的出口。她的情，原本就是那般浓烈且灼热的，从柳非茵身上抽离之后，便无处安放了，她不想随意安放在另一个人身上。

    可崔鸾翠要的就是她这样灼热，浓烈的情感，像火焰一般，她需要这样的情感，让她越发冷冽的心热起来。

    “我不催你，我知你还未做好准备，但是记得把我放在你心里，哪天有勇气了，来找我，我会跟你走，其他的你不用考虑，我自有法子。”崔鸾翠说完，往绿纱手中塞了一样东西。

    绿纱一看，是一块翠绿色的玉，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翠玉，绿纱推拒，不敢收这样的珍贵之物。

    “这块玉，是从崔家唯一带出的，从小戴在身上，我极为珍爱，你先替我收着，不是送你，只是让你替我暂时保管可好？我不想哪天侯爷又打我时，损了这玉。”崔鸾翠也知绿纱定然不会收，只好寻了个借口让绿纱收下这玉。

    “我只是暂时保管，他日定会归还。”绿纱迟疑了片刻，终还是收下了这玉。

    “玉需要人养，切记要贴身戴着它。”崔鸾翠叮嘱道，这算是自己送绿纱的定情之物，自然要绿纱贴身戴着，就好似自己时刻在她身边一般。

    绿纱脸上一红，这本是七夫人自己贴身之物，再让自己贴身戴着，怎么想，怎么亲密，便觉得自己好像收下不太妥当，好似那定情信物一般，这么一想浑身都不自在了，可偏偏已经答应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虽我不喜你做男子打扮，但是总归在外走动，男子打扮妥当方便一些，但是细看还是能一眼就看出你是女子身份，这胸还是不束得好，自己也自在一些。”崔鸾翠的手抚上绿纱的胸膛，郑重其事的说道，完全枉顾绿纱都快烧红的脸，只觉得手感不好。当然崔鸾翠全然忘记了，她和柳非茵互相慰藉的时候，她可是懒得去触碰柳非茵的身子，可是对着绿纱，崔鸾翠觉得自己心思好像跟男子一般，竟然想碰触这身子，更想替她把难受的束掉解掉。

    绿纱真想把七夫人的手连带身子一起推开，可是她终究无法对七夫人粗鲁，只是把七夫人压在自己胸前的手抓住，然后放开。她当然也不想把胸束起来，她胸本就不小，再束起来，自然不舒服，可是她想自己既然做男子打扮了，便做得彻底一点，好让别人模糊自己性别，行事会更方便一些，哪里想得到，今日会被七夫人这般毫不客气的说出来。她觉得七夫人总能自己无措，让自己还像当日深宅里的丫鬟一般扭捏不已，几句话就能把自己打回原形，再次让绿纱想落荒而逃。

    “七夫人，侯爷若有要求，别拒他，我不想你被他为难。”绿纱终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她不想七夫人再被侯爷打。她本就是侯爷的妾，侯爷毕竟姬妾众多，也不总会招七夫人侍寝，和侯爷硬碰硬对七夫人来说，绝对是讨不了好。

    “放心，我有分寸。”崔鸾翠绝对不是蠢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七夫人……”绿纱见崔鸾翠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更加忧心了。

    “你这是关心我吗？”崔鸾翠见绿纱满脸忧虑，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手再次搭在绿纱胸前，把仿若无骨一般把身子倚向绿纱，语气勾魂，态度暧昧的问道。流落风尘之后，她什么勾人的伎俩不会呢，只是她一向都不屑用在别人身上而已，只作那高岭之花，不讨好别人，而是让别人来讨好自己。

    绿纱面红耳赤，心跳不自觉加快，只觉得七夫人此刻比五夫人更会勾人，原以为七夫人冷清，其实不然，七夫人的心怕是比五夫人要热多了，五夫人的心怕才真是冷的，才能那般对谁都可以逢场作戏。想到柳非茵，绿纱那个躁动不已的心，才微冷了下来，收回了理智。

    “七夫人，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府了。”绿纱极不自在的推开了崔鸾翠，只觉得七夫人这么，再次请辞，虽然这侯爷府多半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终究是做男子打扮，在女子内院呆太久不好。

    “嗯。”毕竟夫人和媚夫人的关系在侯爷府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女女之事，如今项晖绝对不愿意看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绿纱呆太久确实不好，为免牵连绿纱，崔鸾翠便放绿纱离开。

    ☆、第119章

    第二天，崔鸾翠梳妆打扮后，便去了夫人的院落。

    “七夫人在外想求见郡主。”安儿进来向李持月禀报，此时屠九媚正躺在李持月的膝盖上，李持月正替屠九媚画眉。

    “别动。”李持月轻声说道，屠九媚这心思太浅，一点事，一点人都能让她躁动，真该让这厮修身养性。

    “让她在外面候着吧。”李持月平淡的应道，神情专注的替屠九媚画眉，好似此刻没有什么事情比替她画眉更重要一般。

    李持月对崔鸾翠的到访漠不关心，不过一向与人为善的屠九媚倒是有些在意让别人久等。

    “夫人，要不要先见一下七夫人呢？”屠九媚睁开眼睛问道，七夫人知书达理，自己刚进侯爷府那下，七夫人对自己算是没什么恶意的了，在那么多夫人里，算是比较有好感的了。

    “传她进来吧。”李持月不介意卖屠九媚一个面子，日后说不准，她还得以妻为贵了。

    崔鸾翠已经做好久等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传召进去，进去之后，便闻到里面的熏香的味道，甚是好闻，李持月确实是调香的高手的。

    “鸾翠给夫人请安。”崔鸾翠把头微微低着，态度恭敬的向李持月请安，崔鸾翠从未对别人这般恭敬。

    “闭上眼睛。”李持月轻声对屠九媚命令道，好不容易兴起为这厮画眉，有人打扰就算了，屠九媚还不配合的闭上眼睛，李持月可不想自己难得有兴致为心上人画眉，画得不好。

    崔鸾翠被李持月忽略不计也不恼，态度依旧恭敬，甚至在李持月还未回应情况下，不敢抬起头，崔鸾翠清楚的人，眼前的女子才掌握着自己的命运。

    “不必多礼。”李持月见屠九媚闭上眼睛，安分让自己画眉之后，才说了这句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视线并没有看崔鸾翠。

    崔鸾翠这才抬起头，便看到李持月毫不避嫌的替屠九媚画眉，曾经那般冷清到近乎没有温度的夫人，看向屠九媚的是视线却柔和极了。此时夫人并未束发，长发垂落在屠九媚胸侧和发间，而屠九媚虽然安逸的躺在李持月膝上，两人看起来如胶似漆，甚是温馨，这等温馨触动了崔鸾翠心底的某根心弦。

    儿时，父亲和母亲恩爱有加，父亲就时常替母亲画眉，父亲写字作画，母亲研磨，父亲吹箫，母亲弹琴，他们举案齐眉恩爱有加。那时，崔鸾翠便想，日后自己也定要求得一心意相通之人，长相厮守。只是后来流落风尘之后，见过太多薄幸郎，便知，母亲那般能得父亲宠爱有加，一生不离不弃，是何等侥幸之事。见过太多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男子之后，才会对那死心眼的绿纱另眼相看。

    李持月再屠九媚眉上画了最后一笔，才满意得收起了画眉之笔，越看越觉得自己画得好。

    “嫩红双脸似花明，两条眉黛远山横。”崔鸾翠脱口而出。

    “你倒是懂得取巧，倒是有几分诗才。”李持月放下画笔，这才转头对崔鸾翠说道，正逢自己心情不错，这拍马屁的话，就暂且收下吧。

    “媚夫人生得好容颜，淡妆浓抹总相宜，夫人手巧，更是让媚夫人的容颜熠熠生辉。”崔鸾翠见夫人这么说，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马屁是拍对了，倒也不夸张，媚夫人的容貌，怎么被夸都不过分。

    “好了，说多了就矫情了，有事就直说吧。”李持月直切主题，她可不会为几句好话就冲昏头。

    屠九媚听夫人这么说，便知道七夫人找夫人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便乖乖的在一旁听着，不插话。

    “想必夫人也听闻鸾翠被侯爷殴打一事了吧？”崔鸾翠试探性的问道，让自己还带着微微淤青的脸侧向夫人，让李持月和屠九媚看得清楚一些。

    “那又如何？”李持月这是明知故问。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鸾翠就算是一条狗，也是夫人养的，侯爷分明是在杀鸡儆猴，是在对夫人不满。”崔鸾翠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揣测不到李持月的想法，但是这样的道理，李持月不会不懂。

    “你这是撩拨我和侯爷夫妻之情么？你可知，你这番话，本夫人就是让人把你杖毙，都是应该的。”李持月挑眉反问。

    屠九媚轻轻拉了一下李持月的袖子，夫人又吓唬人了，夫人和侯爷连圆房都没圆过，哪里的夫妻之情，夫人还真是喜欢恐吓别人，当初自己也常被夫人恐吓，但愿七夫人不要被夫人吓到。屠九媚看向崔鸾翠，发现自己完全多略了，七夫人面色淡定，丝毫不像被吓到了一般，胆子比自己大多了。

    “鸾翠任凭夫人处置。”崔鸾翠语气温顺恭敬。

    “得了，直说来意了吧。”李持月见崔鸾翠这样，觉得逗弄起来没意思，也懒得继续再逗弄了，只是她耐性向来，不好，也懒得继续和崔鸾翠打太极。

    “鸾翠想替自己赎身。”崔鸾翠也干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哦？”李持月倒是很好奇崔鸾翠可以为自己开出多少价码。

    “我愿花所有积蓄换自己自由之身。”崔鸾翠语气坚定的说道。

    “夫人，你就答应她吧。”耳根软的屠九媚终于忍不住插嘴了，她也觉得七夫人嫁给侯爷也是可惜的，她觉得七夫人可以另寻喜欢的人。

    “到时候再说吧。”李持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她便会带走一切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可不想再养着白眼狼了。

    崔鸾翠闻言心头十分失落，但是转念一想，夫人话里也并没有拒绝，还是有机会的，这样想来，便又松了一口气，目前也就只能等了。

    “鸾翠没有其他事了，就不打扰夫人和媚夫人了。”进退得体的崔鸾翠只能识趣的退了出来。

    ☆、第120章

    屠九媚再怎么把自己的一颗都吊在夫人身上，也注意到了她家的绿桃最近有些不对劲，不，是很不对劲，比如发呆，眼睛微红，虽然不明显，但是爱哭的屠九媚一看就知道她在私下偷哭过。屠九媚每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绿桃就是不答，让屠九媚干着急。

    “绿桃，发生了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我帮你出头！”屠九媚十分仗义的说道，她现在后昭仪妹妹撑腰，屠九媚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为自己人出头的。

    绿桃还是闷不吭声，屠九媚问不出所以然，就只能让向李持月求救。

    “夫人，你说绿桃怎么呢？”屠九媚觉得聪明的夫人一定会法子。

    “她若是想和你说，自然就会告诉你，若是不想和你说，你问多少遍都没有用，静观其变就好。”李持月觉得屠九媚这心管得太烦了，李持月从不管下人的私事，若有所求，他们自会提出，看忠诚度，才考虑要不要满足他们的要求。

    “可是……”屠九媚想辩驳些什么，可是又觉得没有可辩的言语，只好跺了一下脚，作罢了。

    可是没过几天，那讨厌的侯爷又来了，这下他厚颜无耻的提出要纳绿桃为妾，屠九媚马上就跳出来反对了，奇怪的是夫人竟然没有马上出来反对，只是考虑一下。

    “夫人，为什么不拒绝侯爷呢？”屠九媚不解的问道，她觉得那绿桃定然不会想嫁给侯爷的。

    “你不是一向疼爱她么，你问过她的意思没？你觉得，不代表她也这么觉得。”李持月不冷不热的说道，她觉得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所图也是不一样的。屠九媚自己觉得给人做妾不好，不代表绿桃也会这么觉得。一个丫鬟，主子再怎么显贵，终究是个奴婢，无非是嫁于另个奴仆，或是嫁于他人做妾，稍微聪慧点的丫鬟，都会选择后者。

    “她一定也是这么认为得。”屠九媚不服气的说道，觉得绿桃绝对不会喜欢侯爷的，这是不用问，她都知道的事情。

    “把绿桃唤进来，问一下便知了。”李持月才懒得理屠九媚这点小脾气，这厮就是这样，推己及人，总把自己的想法往别人身上套，这世上哪有几个跟她一样蠢的。

    “绿桃，你可原意嫁给侯爷为妾？”绿桃一进来，屠九媚就焦急的问道。

    李持月不说话，只是视线在绿桃脸上审视了一番。

    绿桃有些诧异的看着屠九媚和李持月，她显然没有料到侯爷会突然想要纳自己为妾，她似乎和侯爷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唯一的交集便是她和柳非茵起冲突，她气急甩了柳非茵一巴掌，被侯爷看到，那时她以为自己定会被侯爷处罚。可是没想到侯爷，只说了一句，倒是泼辣的俏丫头，那时侯爷便起来了这个心思了么？

    如今听媚夫人这么一问，绿桃本能就想拒绝，可是一想柳非茵，绿桃又迟疑了。本来自己已被柳非茵亵渎过，虽然还未失处子之身，但是也是不洁之身了，绿桃已经断了嫁人的心思。可是转念一想到自己若是嫁于侯爷，就算和柳非茵身份等同，也就可以借着妾室的身份修理柳非茵，绿桃就有些失了理智。再说了，就算要嫁人，也只能嫁给府里的仆人，生下来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家生子，嫁给侯爷应该是所有做丫鬟的都梦寐以求的事吧，若有幸生个庶子，便能母凭子贵，再不济也是个主子。

    屠九媚原以为绿桃会马上拒绝，可是没想到绿桃竟然迟疑了。

    “绿桃，你想嫁给侯爷为妾吗？如果不想的话，夫人会帮你拒了他的，一切有我和夫人呢！”屠九媚很好心的再问道。

    “奴婢愿意嫁于侯爷为妾。”绿桃语气坚定的说道，若是以前她自然也想找个和自己两情相悦的，身份什么的，可能还是其次，可是如今，绿桃是破罐子破摔。

    李持月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这结果好像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绿桃，你可想好了？”屠九媚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知道媚夫人是为我好，我已经想好了。”绿桃答得干脆。

    屠九媚心头有点小小的失落，原以为自己了解自己身边的人，如今看着绿桃这般坚定答应得样子，突然觉得绿桃好陌生，原来自己还是不了解她，屠九媚欲开口再说什么，但是却把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绿桃既然这么坚定了这么选了，屠九媚觉得就只能尊重绿桃的选择，或许她们想的才是对的，自己想的才不对。

    绿桃的退下之后，屠九媚心头有些闷闷不乐。

    “夫人，我以为她不会这么选。”屠九媚抱住李持月，语气闷闷的说道。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么？脑袋长头上不是为了思考，而只是为了好看而已。”李持月毫毒舌道。

    “哼，就长着好看怎么地，人家就是好看不行么！”屠九媚理直气壮的回道，不过她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

    “还好好看，不然……”李持月被屠九媚那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有些好笑了，这厮还真就承认了自己是蠢物了。

    “不然如何？”屠九媚挑眉反问道。

    “你觉得呢？”李持月不答反问。

    “我就知道，我不好看，你就不要我了……”屠九媚说完又开始无限忧伤了。

    “以前你不好看的话，是不会要的，花瓶若不好看，还要来干嘛呢？”李持月十分诚实的回答道。

    “我不要理你。”屠九媚郁闷的放开李持月，把身子侧向一边，表示自己已经傲娇。

    “凡是喜欢上的东西，大概就不会嫌丑了，日后你就是变丑了，我想也不会嫌弃，比如吃那么多而变肥，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肥成王嬷嬷那般，太多肥肉一样，会腻人。”李持月若有其事的说道。

    “讨厌！”哪有这样哄人的，夫人好好哄一下人家很难么？屠九媚撇嘴，不过心里却是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