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珑声音有些发颤， 殷业很少看到她这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里泛着细密的酸疼，他伸手覆着她的眼，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贼寇太嚣张，本王这回便亲自去治治他们，灭了他们的威风，看他们可再敢窥觑我大殷的河山。”
    殷业感觉到手掌心下，长长的睫毛上下刮了刮他的掌心，然后一片湿润化在掌心里。
    殷业敛下眼睑，看着明显忍着哭声的方玲珑，稍犹豫了片刻后，轻轻把人揽进了怀里，“你说你，哭什么？不总念着本王三番五次扰了你和李刑天的好事么？本王现如今有战事在身，你和你那刑天哥不必再担心了。”
    方玲珑带着哭腔和羞恼的声音闷闷地从殷业怀里传了出来，“我何时念过！你这人怎这般不识好人心？你这一去，万一……”方玲珑霎时止住了话，攥着殷业衣服的拳头捏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
    殷业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舍，“区区小贼罢了。”
    方玲珑没再说话。区区小贼？边疆驻军屡屡败退，上一役更是直接丢了边疆的关城，这“小贼”，实力可不得小觑……
    “……说来，你可知大殷是如何接迎凯旋而归的战将们？”殷业轻轻拍抚着方玲珑的背，问道。
    方玲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一日，全城百姓将躬立于城门两侧，将帅策高马，士卒列其后，浩浩汤汤千万大军举兵入城门，所有百姓会为他们振臂欢呼。那一日……定会是大殷最欢腾热闹的一日。”殷业望向远方，放空了目光，轻声说道。
    方玲珑从殷业怀里抬起头，她听着殷业说着未来，心里微微酸胀着疼痛，却又隐隐升起了盼头，“那一天……”
    “不会很远了。”殷业收回目光，他低头和方玲珑的目光对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松开怀抱，微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会很远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着一个既定的事实。
    方玲珑很少看见殷业笑得那么平淡，却温暖得像是冬日正午的暖阳，熨烫着她。印象里殷业的笑总是带着不经意的勾人和挑逗，总能笑得让姑娘家红了脸颊——哪怕是青楼里的巧娇娘——可现在这样的笑，温柔得让她觉得心脏更疼了。
    她连忙低下头，用力眨去眼里突然泛起的湿意，她含糊着道，“这沙迷了眼睛……”她话未说完，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
    她看清了纸上的字句，猛地抬头，却找不到殷业的人了。她捂住嘴紧闭着眼，呜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这是这礼拜《玲珑心》周播最后一集最后的镜头，追着首播的时候，一票观众跟着方玲珑一起哭，倒不是哭这两人有些纠结的感情戏，而是哭殷业这角色给自己插的死亡旗子太明显，他们舍不得。
    每周随着《玲珑心》播出当天必会上一次的微博热搜话题，也因为电视剧官方微博当天发的一条殷业新剧照，用了上面带的话题成了“殷业领兵战沙场”。
    张思洋时刻关心着几个大平台上的舆论动向，看见这明显是剧方买上的热搜话题，深深嫌弃了一把这名字。
    直男风。白白浪费了她的一个热搜名额。张思洋凭经验就能猜到这热搜之后的走向了，过不了半小时，多半就没啥热度掉出去了——谁会发微博带这么个小长句？除了粉丝还有谁？然而谢臻现在可没什么规模的粉丝群体，多是散粉和颜粉，根本维持不了热搜需要的人气和提及量。
    张思洋本想找个能切入观众的营销点，买个殷业的单人热搜做一把的。然而热搜不宜过多，多了反而让人审美疲劳，有了剧方买的热搜话题后，她不可能再去买一个挂着，况且剧方买的这个热搜那么明显，过不了多久，其他论坛上估计就能出现团队下场带节奏嘲讽的帖子了。
    张思洋看着这挂在前十热搜的话题，深深地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猪队友。
    和张思洋预料中的差不多，这条热搜坚持了一个小时不到终于被撤下了，不过这时间长度还稍稍超出了张思洋的预计，看来微博上对殷业这个角色的关注度比她想象中要高不少。
    不过紧接着，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另一条话题腾空冒了出来。
    ——#殷业便当#
    张思洋一愣，点进去看是什么情况，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先是一个求殷业吐便当的微博被转了起来，紧接着便有几个博主开始编起了“假如殷业吐便当……”的小段子，几个上了广场首页的小段子都很好玩，张思洋都想一条条转发过去了，就这么一来，瞬间破了几千的转发，愣生生把这个话题转上了热搜。
    这回是粉丝自己刷上来的热搜话题，张思洋乐得收渔翁之利，索性在背后又添了把火，这种热搜一看就是娱乐性质的，好玩有趣，还不容易起反感。张思洋笑得像只吃了鸡的狐狸。
    “如果殷业吐便当，我就手抄《玲珑心》整本……噗，这小粉丝还挺执念啊。”黎铮也会玩微博，刷着微博还读了出来，谢臻瞥了他一眼，兴致缺缺地又收回了视线。
    吐便当就是复活的意思，之前黎铮给他科普过。
    “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又活过来，生前死后也不会是完完全全一样的人了，为什么那么执着？”谢臻轻嗤了声说道。
    看他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生前为人，死后为妖，真是……乱七八糟。
    黎铮看了眼谢臻，总觉得谢臻这话像是话里有话，他“唔”了一声，说道，“倒也不能这样说。要是一个你喜欢得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人死了，你想他活过来么？总是想的，就算拿自己的命去换，我也乐意。”
    谢臻心猛地跳了下，看着黎铮半晌，突然笑了，他仰起头靠着沙发，手遮着眼，“现在的你还没遇到那个喜欢得想要掏心掏肺对他好的那个人吧。”
    黎铮张了张嘴，“……也许吧。”
    谢臻霍地站起来，顿了两秒，背对着黎铮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了。”
    “诶？”黎铮想说这才十点不到，但是谢臻已经几步走回了卧室，仓促慌张得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赶着他似的。黎铮又坐了回去，吃着谢臻没消灭完的水果盘，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要睡觉去了？
    黎铮抿着嘴，想着谢臻说的那句话，硬生生忽略掉心底泛起的酸疼。
    他……应该是没遇到一个想拿命来换的人吧？
    谢臻回到卧室里，看着镜子里的熟悉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明明是爱人，现在却什么都不是。谢臻攥紧拳头，一时间气息有些不稳。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蹦出了两只狐狸耳朵，嘲讽地闭上眼睛，他连人都不是，连掌握人形都做不到百无差错。向来心气极傲的谢臻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厌恶自己。
    黎铮悄悄走进谢臻卧室的时候，谢臻已经睡下了，因为情绪极大波动而一时间没有控制好冒出来的毛茸茸的耳朵还支棱在外面，现在软软地垂下，乖巧地贴着耳畔。
    黎铮知道谢臻的半兽型通常是因为大惊大喜大悲这样的情绪极大波动才会不受控制地出现，但他更清楚谢臻这个人向来对自己的情绪把控得极好，他几乎没怎么见过谢臻这副模样，他想不通为什么不过几句话，却让谢臻变成了这样……也想不通不过几句话，竟让他也心乱得翻来覆去安睡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诶……给臻臻点个蜡，黎大帅就快开窍了（大概吧
    感谢【开到荼靡花事了】小天使灌了1瓶营养液～感谢【嘿嘿大坏坏】小天使灌了4瓶营养液～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黎铮从谢臻的房里退了出去， 轻轻合上房门。
    第二天早上，黎铮照常六点起床，谢臻暂时没有被安排工作，黎铮想他多半会睡得晚些，便多煮了两个白煮蛋放在厨房里，撕了张便利贴，刷刷留下一句字条， 提醒谢臻要记得吃。
    他刚写好，准备贴在谢臻的卧室门上，没想到房门就打开了， 黎铮和谢臻两个就这么笔笔直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心理准备就这么对上了，黎铮稍愣了下，然后往旁边让了让， 面色如常地说道，“我给你留了两个蛋在厨房， 别忘了吃。今天不是没工作么，怎么不睡得晚些？”